壮哉·绿长城

    山随碧野尽

  绿入大荒原

  苏东坡用诗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敖汉人看敖汉,或许也这样。现代化的千里眼告诉敖汉人,联合国利用卫星遥感测控技术对东北地区扫描的结果是,整个东北,除在小兴安岭的绿色外,能够测绘到的成片绿色即是敖汉旗的森林植被。这让敖汉人惊讶不已!国家林业部门提出,全国防治荒漠化要“东学赤峰,西学榆林”,而敖汉则是赤峰市坚持生态建设、防治荒漠化的最典型的缩影,在防治荒漠化的艰苦实践中,首举植树造林这面旗帜,人工林面积超过500万亩,是全国人工林大旗。这让外地人惊讶不已!

  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地区的干部、群众高度自觉,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造林?绿色,对于敖汉是一块魔方,每一个敖汉人和每一个关心敖汉的外地人,都想破解这则斯芬克思之谜。

 

  一进敖汉好荒凉

  从南到北白茫茫

  有点绿色是小老树

  光种地来不打粮

  的确,历史曾经为敖汉旗印制了一张巨大的荒漠化名片:敖汉旗,位于赤峰市东南部,地理坐标为东经119°32~120°54,北纬41°42~43°01总面积8300平方公里。自然特点:风蚀沙化,水土流失。气候特点:干旱少雨。地貌特征:南山中丘北沙。荒漠化面积6300平方公里,占总土地面积的76%。

  名片上繁衍的人和他们演绎的故事堆积如山,铺排成一望无际的绿色波涛。波涛凝固,兀自映射着时代的精神。

 

  敖汉闹旱

  十年九旱

  一年不旱

  洪水泛滥

  这是南部山区山民们干渴的歌

  人迷眼马失蹄

  白天点灯不稀奇

  牛犊子掉进汤锅里

  这是北部沙区牧民们呛风的调

  人类不断地改善着自己的生存环境,同时也不断地破坏着自己的生存环境,改善的能力越大,破坏的能力也越强。

  大约1600年以前,这里还是“沙柳浩瀚,柠条遍地,鹿鸣呦呦,黑林生风”的自然景色。清康乾时期,中原蝗旱,朝廷下诏借地养民,大批中原饥民涌来关外放垦,林木始遭一劫。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正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一方面日本帝国主义实施的“三光”政策,集家并屯,修筑工事,开矿用木,烧炭取暖;另一方面人民支援解放战争所需大量木材,导致大量森林毁于战火。到新中国成立时,敖汉地表上的天然原生植被几乎被毁坏殆尽,全旗仅存稀疏林地不足16万亩。战争对林木的破坏是灾难性的。

  “文革”期间以粮为纲,放纵了广种薄收,大量的林草地被开垦农耕。据资料记载,1966—1970年是敖汉历史上耕地面积最多的时期,高峰期年达264万亩。

  农村落实生产责任制的初始阶段,旧的体制被打破,新的体制还没完全建立起来,植树造林的力度有所弱化,对现有林又疏于管理,人为破坏的范围趋广。北部沙区的植被破坏尤为严重,沙害迅速加大,沙进人退。1987 年,东荷也勿苏嘎查图不力嘎独贵龙70多户牧民,含泪举家迁移奈曼。

  破坏—受害—营造—再破坏—再营造。在这个循环中,敖汉人不断地征服大自然,也不断地被大自然惩罚着。

  恩格斯对于人和自然的关系曾深刻指出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步、第三步都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以及其他各地的居民,为了想得到耕地,把森林都砍完了,但是他们梦想不到,这些地方竟因此成为荒芜不毛之地,因为他们使这些地区失去了森林,也失去了积聚和贮积水分的中心。”恩格斯的这段论述,再清楚不过地阐明了人类活动对自然界的影响,以及由此所得到的自然界对人类的惩罚。这种人与自然的关系用中

  国的一句成语来说,便是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多么可怕的结论。人们欲哭无泪,人们无法不接受亲手制造的事实。

 

  倒烟的灶膛冒烟的灯

  迷人的沙子呛人的风

  老哈河并没有阻住科尔沁沙地的南侵,它跳过老哈河,占领了敖汉北部,在东起敖润苏莫苏木的东荷也勿苏嘎查,西至萨力巴乡的近百公里土地上肆虐疯狂。沙包打滚,沙坨伸腿。在茫茫的沙漠里,晚上还平平静静,早晨一觉醒来,沙子已从窗口流到炕中间,牛犊子顺沙坨上了房顶踩塌了房。在沙窝子里,种地最搅农人心。虽说“过了芒种不可强种”,但地种了几遍,沙压了几次,几种几压到了五月节,还不见绿茵盖地,而秋后所产并不比反复埋下的种子多多少。一场风,可以把1米多深的水渠填平,可以把房舍埋葬。过去,敖汉南北农牧民的住房有很大差别。中南部山区多高墙门楼,有钱人更是深宅大院,似乎要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围起来,柴草也有规则地垛在院内或院外附近。邻居就是邻居,紧挨着。而北部沙区住户则十分“开放”,多为矮墙或篱笆杖子,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余。柴草堆也离孤零零的土房远远的,或者随便散扔在一旁,给人“不过日子”的感觉。户户之间松散,家家距离开阔,羊拉屎似的。这其中的秘密之一,或许就因为风沙。人们说烧香引来了鬼,这里打墙能招来沙。在乌兰巴日嘎苏北住了半辈子的吕振乾老汉,一提起盖房子的事,心里直哆嗦。新中国成立前,他是村里的首富,没等“大风暴”,风沙就给铲了富。仅拥有3间土马架子,用牛粪抹的柳条囤子和一帮羊。到60年代末,30年中他有3处这样的住宅被沙子埋没,平均10年被沙子撵走一次。1968年,他同30多户乡亲一起南迁,远远地离开了沙窝子。

  茫茫的双井牛力皋川,川不长树,川不打粮,一万多农民只在川上种些荞麦、糜黍,或60天还仓之类的低产作物,一春翻种两三遍。种一坡,拉一车,打一笸箩煮一锅。

  1981年,刚通车不久的京通铁路敖汉段即被风沙埋没,个别路段积压的沙子厚达两米,东北大动脉“梗塞”72小时!解放军奋勇清沙障的事迹上了《人民日报》,时任昭乌达盟委书记的白俊卿满脸乌云:“你以为那是表扬解放军吗?那是在批评我们!”

  专家预言,如果不对科尔沁沙地进行有效治理,那么100年以后,它可以吞并沈阳!

 

  天当被来地当床

  围个人圈当茅房

  风沙时刻威胁着敖汉人,敖汉人也时刻同风沙做斗争。

  1949年夏,敖汉地区淫雨连绵,孟克河水暴涨,甸子地积水茫茫。沿河平川房倒屋塌,庄稼被冲走。为赈灾民,东北解放区给灾民运来了“关东粮”,条件是要吃“关东粮”,必须插红柳,即在河边、沙地插柳树毛子,时称栽“国林”。这就是敖汉人民治沙的第一幕。

  “难啊。”长胜乌兰巴日嘎苏老支书张富的烟袋锅里,升腾着艰苦治沙的往事。“文化大革命”那年,各派在互相整人的时候,张富带领全村老百姓整沙子。一开始是在流动的白沙坨子上摆茬子阵,即把带土蛋的茬子倒插进沙里固沙,然后把沙蒿籽撒在须子上。后来夹迎风杖子(称立障),用玉米秸秆夹成杖子,杖子中间撒沙蒿籽。再后来,把豆秸、高粱挠子铺在沙丘上(称卧障),沙子下撒草籽。农闲时的6月,把种在洼处的沙蒿一株株移栽在沙丘上。草渐渐成活后,再插柳栽杨植松。同沙害做斗争,乌兰巴日嘎苏人可谓用心良苦。

  沙进人退,人进沙退。一块块绿地变成沙漠,一块块荒漠又变成绿洲,人与狂沙展开了拉锯战。

  1952年,在老哈河南岸沙区造林6000多亩,没有形成网格。

  到1957年,完成造林7.5万亩,仍没有形成网格,起不到防护作用。

  “大跃进”的三年,采用大兵团作战方式,三年造林12万亩,但保存率仅12%,造林难见林。

  六七十年代,防护林渐成规模。

  八九十年代,随着抗旱造林系列技术的推广,敖汉人逐渐从战略对峙转向对沙漠的战略进攻。

  “一天进嘴二两土白天不够夜里补。”一提起造林,时任京通铁路段造林大会战总指挥,现已离休的老干部孙家理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顿时发出异样的光,让人想起雨后老树上的绿叶儿。

“风裹着沙子打在老榆树皮似的脸上生疼。茫茫沙海无遮无拦,苦了造林大军中的‘三八兵’,她们上厕所只好大家围个人圈。”老人把“百里风沙线,万人会战忙”的景象一下子从遥远的过去拉在眼前。

  1982年春季和雨季,旗政府发动1万余人,出动机动车66台,畜力车189辆,沿京通铁路造林3万多亩。其中铁路防沙林2.2万亩,总长92.5公里,林带平均宽151.9米,最宽处420米。公路防沙林9000多亩,总长113.5公里,林带平均宽54米,最宽处166米,建成了名副其实的绿色通道!

  走遍敖汉,无论是国省大道,还是乡间小路,处处是“黄沙潜入梦,绿色伴君行”。

  绿色通道,构架了敖汉的绿色风景。

  风景,不存在于具体的一点,而是存在于整体之中。如同说房子,墙瓦门窗,都不能称之为房子,只有把它们按一定规律组合在一起,才能称之为房子。风景是这样,黄羊洼的风景更是这样。京通大动脉上的绿色通道,其实就是黄羊洼风景中的一部分。

  黄羊洼工程范围涉及三乡三场(康家营子乡、双井乡、古鲁板蒿乡、种羊场、古鲁板蒿林场、双井林场),总面积133万亩。资料表明,古代黄羊洼,松柳浩瀚,草木丛生。中心地带敖包山,常有成群的黄羊出没,黄羊洼由此得名。后因垦荒过牧,良好生态遭到破坏。至70年代初,科尔沁沙漠迅速南侵,黄沙吞噬良田,席卷牧场,阻断交通,埋没民房。常昏天暗地,不见日月。

  1989年,经旗人大常委会审议批准,旗人民政府提出《七年实现绿化的规划》,确立前所未有的绿化全旗的决心。三乡三场统一规划。1990年到1992年,三个春天,在西北起老哈河红山水库至李家营子拦河闸河段,东北接敖润苏莫苏木的流动半流动沙地,东与南面为长胜、木头营子的沿河平川及萨力巴、玛尼罕的黄土漫岗区,营造起规模和质量都堪称塞外之最的牧场防护林。营造主副林带294条,总延长726公里,构成500m×500m网格877个,保护草牧场43万亩。

  登临敖包山,黄羊洼雄姿尽收眼底。满目林带纵横,阵列整齐,大地织锦,草海无垠。目力所及,绿带接天,气势恢宏,叹为观止。

  1996年6月,联合国防治沙漠化公约秘书处官员卡尔·波马顿先生考察了我旗的黄羊洼治沙工程后感叹地说:“这里像法国的庄园。”

  至此,在敖汉的北部沙蚀区,防护林已成体系。农田防护林、牧场防护林、防风固沙林均因害设防。1998年,全旗已拥有各种防护林319万亩,防护林的木材蓄积量达343万立方米,所有的农田牧场、村庄道路和绝大部分沙地被置于绿色长城的保护之下。

  绿色长城,那是生命的长城!

  长城,在古代人类战争中,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防御屏障,在高科技面前,它幻化成了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绿色长城,在人与自然灾害的战争中,它是一道永恒的防御屏障,抑或是地球上人类得以生存的最后一道屏障。

 

  老爷们儿捞淤柴

  老娘们儿扫树叶儿

  小半桩子搂草根儿

  光腚娃娃儿捡羊粪蛋儿

  敖汉中南部,两条古燕长城的遗迹依稀可见,逶迤绵延的土筋石骨回响着久远的“燕赵悲歌”。长城,可以一时阻挡北方豪杰牧马南山,但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住岁月的剥蚀,阻挡不住强烈的水土流失。大自然毕竟是大自然,它以严厉的惩罚告诫人们,必须同大自然和睦相处,必须在荒山秃岭上筑起绿色长城。

  敖汉南部的水蚀区,流水切割强烈,山体瘦骨嶙峋,遍地的鸡爪子沟把本是完整的丘陵漫岗、村庄农田划了七零八落。荒漠化,使这里几乎变成生命的禁区。

  70年代,这里每年流失表土近2000万吨。到80年代初,水土流失面积近1000万亩,是赤峰市总水土流失面积的1/4。土壤侵蚀模数高达5000~8000吨/平方公里·年。专家测定,每年流走的悬移质达2937吨,相当于50厘米厚表土的耕地8.8万亩。土壤有机质流失总量远远超过增长总量。严重的土地大失血,使先天营养不良的贫瘠山村愈加羸弱得令人触目惊心:

  “山上没有树,白白建水库。”水利工程受到威胁。全旗5条大小河流年输出泥沙总量2178万吨。六七十年代,全旗修建中小水库、塘坝53座,仅十几年间,就有30座被淤平。1970年,砚台山水库建成,1971年仅一两次洪水,兴利库容即被淤平。

  “天降二指雨,沟起一丈洪。”农业生产受到威胁。山区沟壑密度每平方公里达1.5公里长。山上蓄不住洪水,每遇暴雨,山洪便泛滥不止,大量耕地被剜走。有谚云:“有钱不种河套地,河里来水里去。”砚台山脚下丰收门斗营子村赵满囤,指着村南的干河道说:“那儿才是我们的老房身地。”六七十年代,不到10年时间,他家被洪水剜走三次,最后无奈

  地远离了河岸边肥沃的菜园子,远离了祖辈久居的小山村,孤零零地在高坡处的305国道边搭了个地窨子。

  “万丈井水贵如油,粪土当柴亦难求,搂筢刮高天三尺,家徒四壁光棍愁。”人民生活受到威胁,人们的生存发生危机。每遇灾年,粮食奇缺,人们用大帽高粱、米糠、麦麸子、豆腐渣、野菜之类充饥,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纯玉米面干粮就是好日子了。初夏,山村里常见到这样的景儿,一棵已没剩下几片叶子的歪脖子老榆树下,一位满脸菜色皱纹的老妇人,哄四五个大脑壳大肚子、细腿细胳膊的光腚娃,老人嘴里反反复复不停地叨咕着什么。细听,原来她在说:“姐俩一个娘,一个圆圆一个长,一个死在春三月,一个死在秋风凉。小满仓,你知道那是啥呀,榆树钱儿和叶儿。姥姥寻摸着后晌给你撸一把,馇王母娘娘最愿意喝的玉宴粥。”

  树叶儿扫尽了,草根耪光了,山无植被,柴草奇缺,烧什么?或许是按照靠山吃山的逻辑找门路,山里人的生存本能使他们竟然想到了靠灾吃灾。一场洪水,把树杈树根草末聚起来,捞淤柴这件危险的活计便也应运而生。为了在湍急的山洪中拦截上游冲下来的树枝而被洪水卷走的事儿时有发生。牲畜的粪便成了烧火的宝贝疙瘩。春天搭伙种地,几户的主人上山之前先开个会,商定牵犁的牛拉的屎第一泡归谁,第二泡归谁……小学放学后,孩子们到家把书本一倒,挎着书包漫山遍野捡羊粪蛋儿。

 

  是孬种是好汉

  会战工地比比看

  被荒漠化逼到生存边缘的敖汉人当然不能束手待毙,与北部治沙同期,中南部的水土保持工作同样有一段长期的艰苦奋斗历程。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同恶劣的生态环境进行顽强的抗争,打响了以治理山河为主的水土保持持久战。

  1952年,四家子、金厂沟梁、贝子府地区的老百姓开始挖鱼鳞坑、修地埂挡水。

  1956年,中南部逐渐发展到修梯田、闸沟、修水簸箕。

  1957年,提出生物措施与工程措施相结合。

  1959年到1965年,开始有计划地种草,营造水保林,封山育林。

  1975年,国有林场与公社联袂,林场出苗,社队出工,大规模合作营造水保林。是年春,克力代公社境内,国合造林一举拿下8万亩,创造了一项纪录。

  1980年,水土保持由分散型治理转移到以小流域为单元的综合治理上来。工程措施与生物措施相结合,近、中、远效益相结合,山水田林路统筹规划,综合治理。如绿色画廊般的典型工程刘杖子、大五家、吴家窝铺被确定为昭乌达盟重点小流域治理点。以后,全旗以点带面,每年治理两三个公社(乡镇),以每年治理小流域30万亩的速度推进。

  20世纪最后一个年代以来,中南部小流域综合治理全面出击。生态建设攻坚战进入白热化,精品工程层出不穷。

  这是一场人类征服大自然的战斗。以村甚至乡为建制的类军事组织和以民兵连、营为建制的准军事组织,在旗委、旗政府组成的总指挥部指挥下,十几万会战大军每年发起春、夏、秋三季攻势。

  攻势如潮。

  初春的冻土还没融化透,造林大军就已开进了大山。春季的植树种草还没扫尾,夏季小流域治理开山辟路的炮声就打响了。夏季攻势的硝烟还没散尽,秋修梯田的征战号角又吹响了。经过短暂的冬季休整,新的一轮突击又开始了。

  暑假期间,造林整地现场,一位瘦弱的农家女孩,在石多土少的山坡上抡着比她轻不了多少的尖镐,一名身材魁梧的干部走过来:

  “你一天挖几个坑?”

  “一个。”

  “家里大人呢?”

  “爹出门打工,妈病着。”

  “你几岁了?”

  “13。”

  大个子干部一下子想到自己13岁的女儿,可还在她妈妈的怀里撒娇呢。他一把夺过小女孩的工具,发狠地刨了起来,一下,两下……天近中午,一个标准的水平坑挖成了。但人也散了架,他躺在山上,再也不想起来,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铁石撞击声。

  宁可苦干,不可苦熬。敢于攻坚,善打硬仗。山里人默默无闻,年复一年地同荒山较量。一名劳力多的每年要在山上干100多天,不知要扒几层皮,掉几斤肉。他们用黝黑的脊梁负起沉重的“太行、王屋”,他们用粗糙的双手雕刻斑斓的大地山河!

  当人们在埋头苦干、把全部精力用在国土整治上的同时,偶尔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一看自己的作品时候,人们为自己的力量而惊叹不已。

  四德堂,三年蝉联赤峰市农田草原水利基本建设“玉龙杯”一等奖。

  六道岭的精神,大青山的气魄,大甸子的速度,黄花甸子的模式,黄羊洼的规模,玛尼罕的路子,康家营子的投入,治沙林场的效益。敖汉人把最美的文章写在了敖汉的大地上!

  截至1998年年底,全旗已完成小流域综合治理面积572万亩。共挖鱼鳞坑、水平坑1.8亿个,砸大小谷坊3.4万道,可一次性储水9144万立方米,相当于1.2个山湾子水库的蓄水量。修筑高标准水平梯田60多万亩,向河争地1.7万亩。中南部已拥有松树100万亩,山杏30万亩,沙棘25万亩。

  1997年,敖汉旗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农田草原水利基本建设竞赛一等奖。

  1998年,敖汉旗再获内蒙古自治区农田草原水利基本建设竞赛一等奖。

 

  草遮眼

  树无边

  羊倌放羊怕阴天

  一旦阴天迷了路

  立个照头(注)梁顶站

  才得回家园

  敖汉旗治山治沙,植树造林,防止荒漠化实际上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漫长时期。半个世纪的艰苦奋斗,给敖汉带来了巨大的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登木梯,攀沙顶,环顾治沙林场,周围是汪洋的林海草原,昔日渺无人烟的不毛沙漠,如今变成了绿色迷宫,里面种上了水稻,饲养了大群的牛羊。

  穿叫来河,越梁东,鸟瞰刘杖子,山谷含黛,松涛阵阵,村庄隐约在丛林间。再也难寻“光山秃岭干河套,缺吃少穿没柴烧”的旧踪迹。森林覆被率高达67%,成为敖汉造林绿化第一村。

  置身这一道道绿色长城之间,沐浴草木的芬芳,我们无语,我们只能拜伏在草木的脚下,一遍遍叩首如雷。

 

  雹来绕道

  雨来增量

  风来减速

  霜来自消

  有资料介绍,整个地球的绿色植物,每年可吸收2000亿吨二氧化碳,其中有70%为森林所吸收。大气中二氧化碳增多,可导致气温升高,这就是温室效应。而森林植被的增加,空气中二氧化碳相应减少,可以形成局部小气候。占全旗总土地面积41.6%的518万亩森林,给土里刨食的农牧民带来了风调雨顺。专业人员的一份调查报告,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敖汉林业的生态效益:进入90年代中期,中南坡面年均径流总量的79.7%为水保措施拦蓄,地下水位平均上升2米左右,同等降雨条件下最大洪峰流量由过去的每秒31.75立方米,下降到每秒6.03立方米。土壤侵蚀模数由最严重的每年每平方公里流失1万多吨减少到2200吨,降水量增加30毫米左右,无霜期延长4天。

  北部密集的防护林和茂密的植被,减小了风速,减少了大风扬沙日数。专家提供的资料显示,70年代平均每年的风沙日数是65天,平均风速是5.1米/秒;90年代平均每年的风沙日数是45天,平均风速为3.9米/秒。风速的降低,减轻了风抽沙压的程度,播种期提前了一个月。再加上无霜期的延长,这就意味着“两杂”等生育期长的作物可以安家落户,大幅度地提高粮食产量。

  林业兴,百业兴。敖汉的生态建设,促进了全旗形成农林牧水多元协调发展的大农业格局,实现了大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各种经济效益初露端倪。为建造农牧业产业化的大厦奠定了可靠的基石。

 

  要想富

  少生孩子多栽树

  林业的自身效益是随着林业的逐渐发展而由少到多地显示出来的。新中国成立初期的16万亩林子,多是小叶杨、疤痢柳和歪脖子榆,南部的一些天然林也并不成材。因而,那时的林业还谈不上什么经济效益。直到1978年,全旗森林覆被率仍未达到10%,这年的林业总产值仅789.1万元。

  而今,全旗有林面积已达518万亩,分别是新中国成立初有林面积的32倍和1978年前的4倍。全旗活立木蓄积512万立方米,人均9立方米,林木总价值14亿元,相当于人均在绿色银行存有保值储蓄2400元。现在,每年增加木材蓄积量28万立方米,相当于增值4000多万元。

  林产品资源的增加,必然导致林业产业的勃兴。以国有林场为主体的木材加工业迅速发展,新惠、陈家洼子、古鲁板蒿、三义井、荷叶勿苏治沙站等林场先后建起木材加工厂。特别是旗中密度纤维板厂的兴建,仅使旗内原木价格每吨就提高50元左右,加工增值更不必说。

  除原木收入外,经济林的收入亦不可低估。全旗经济林总面积近百万亩,其中山杏40万亩,沙棘50万亩,果树2万亩。年产山杏核2000万公斤,各种水果2000万公斤,沙棘果1亿公斤,总价值达8000万元。以山杏核、沙棘为主原料,1990年,建成敖汉旗饮料厂,生产出自治区名牌产品“赤波”杏仁乳和VC皇后沙棘饮料。以沙棘为原料,1995年建成敖汉旗天源沙棘茶厂,生产出保健饮品“天源”牌沙棘养生茶和沙棘油。名牌产品的蜚声海内,又进一步提高敖汉及其林业的知名度,这又是一笔无形但十分宝贵的社会财富。

  林副产物在中南部的收入也较明显,特别是克力代,金厂沟梁、贝子府等几个被誉为“松树之乡”的地区,已有十几年采蘑史。金厂沟梁刘杖子村每年的采蘑收入达30多万元,人均185元。

 

  一进南洼喜悠悠

  滚滚黄沙变绿洲

  农业开发潜力大

  粮食增产不犯愁

  农业的高产高效,重要的因素在于农业科技的推广。但是,如果没有林业的生态庇护,在风沙干旱的不毛之地,高产高效的农业无疑是空中楼阁。这就是生态对农业的效益。

  忠于职守的防护林林,阻挡了风沙的侵袭。春天因风揭沙埋而反复翻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良种推广,地膜覆盖,节水灌溉,大棚种植,麦粮间作有了用武之地。从1991年开始,全旗农业连续8年大丰收。1994年在遭受严重早霜情况下,粮食产量仍达到4.2亿公斤。1998年达6.4亿公斤,居赤峰市之首,成为全区产粮五强县。

  生态建设使一片片荒地、沙地变成固耕地,中低产田变成稳产高产田,“三跑田”变成“三保田”。自1992年农业二期开发以来,全旗改造中低产田19万亩,开发荒地1.2万亩,开发区粮食产量增幅达30.2%~117%。沙漠绿洲康家营子乡,1994年至1996年,开发1.2万亩,其中除1700亩属中低产田改造外,其余的1.03万亩纯系有史以来没有创造过任何经济价值的荒沙、荒坡。开发总投资448.9万元,仅1997年一年,这个乡就种植烤烟810亩,甜菜500亩,粮豆作物8390亩,获经济效益341万元,创造了荒天老地上的奇迹。乡干部介绍经验说:“群众投资投劳的积极性非常高,因为风不起了,沙不动了,只要开发出来,荒沙就会变成粮仓!”

 

  冬挡风夏乘凉

  林网里面放牛羊

  早返青晚上霜

  牛儿肥来马儿壮

  同农业一样,畜牧业发展也与林业发展存在相依关系。我们清楚地看到,林业的繁荣带来了粮食的增产,为牲畜提供了充足的料粮;我们还清楚地看到,牧场防护林体系的完善,保护了草场,提高了牧草的质量,提高了单位草场载畜量。

  1978年以前,由于粮草的极度匮乏,牛马驴骡仅供使役,基本没有商品畜。羊则经受着夏壮、秋肥、冬瘦、春亡的命运。饲养二年的“克郎”猪,活体重仅百公斤。那时,大家畜到农忙季节才上少量精饲料,猪到屠宰期才上些“碴子”。羊毛质量低,猪出栏晚,畜牧业发展严重受阻。1978年,全旗牧业总产值为1254万元。

  而1998年6月末,全旗大小畜总数达到85万头只,存栏鸡近200万只。畜禽质量今非昔比,细毛羊取代了蒙古羊,当地民猪、柴鸡被淘汰,猪、鸡优良品种得到引进推广。全旗各类养殖小区100多个,畜牧业总产值超过3亿元。所有这些,都毫无疑问地建立在雄厚的以生态建设为标志的第一次创业基础之上。

  牧业效益中,敖汉种羊场表现得尤为明显。入不敷出的种羊场,1993年已累计负债700万元。面对困境,种羊场从改革入手,在当地广阔的牧场资源做文章,大胆引农入牧,实施草田轮作。1997年,种羊场还清了全部债务,呈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在全国仅存的几个国营羊场中 鹤立鸡群,可以断言,如果没有牧场防护林这道绿色长城的保护,如果不去利用受到良好保护的土地资源,羊场的任何改革都会成为天方夜谭。

 

  山上多栽树

  等于修水库

  水多它能储

  水少它能吐

  河水浑变清

  百姓穷变富

  让我们再来关注一下水利的效益。

  绿色长城保护了水利设施。北部沙区,过去,特别是春天,正是用渠浇地的时候,一场大风可把渠系填平,既耽误春汇,又浪费人工。一条渠赶到风口上,清了平,平了再清,到上水时要清三四次。现在,一年之内只清淤一次就畅通无阻了。

  在中南部,林草面积的不断增加,水保工程的不断建设,减轻了水土流失的强度,使河流的泥沙含量大为降低。

  1976年建成的山湾子水库是一座容量为7880万立方米的中型水库,一期工程设计淤积总量2520万立方米,淤积年限为10年。10年之后的1986年,淤积量为1551万立方米,是设计淤积量的61.54%,水库正常运行。现在水库依然正常运行,它的寿命已经延长了12年。这是为什么?原来,从1978年开始,在山湾子水库上游的贝子府、克力代、金厂梁就进行大规模的植树造林和小流域综合治理,逐渐形成了水不冲川,土不下山的生态环境,使进入水库的泥沙大幅度减少。如果不对水库上游进行有效治理,如果水库果真于1986年如期寿终正寝,那么,其下游的17万多亩良田就会由水浇地变成旱田,每年粮食将减产4250万公斤左右,12年减产5.1亿公斤,相当于现在全旗的粮食生产能力。反过来说,由于上游植树造林,仅山湾子水库灌区,12年即增产粮食5.1亿公斤,按现价计算,12年创造的价值最低也能达到2.5亿元!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任接着一任干

  一任干给一任看

  一张蓝图绘到底

  一条跑道搞接力

  生态建设的伟大实践,给敖汉旗带来的社会效益是无法用数字的概念来衡量的。

  我国著名历史学家景爱先生在《中国北方沙漠化的原因与对策》一书中指出:“沙漠化不断增长的趋势,非常令人担忧。长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中国北方地区必将变成茫茫沙海,其后果不堪设想。如何防治沙漠化,已经成为社会公众普遍关心的大问题,人人都应当为此献计献策。”

  1993年9月24日至9月28日,在内蒙古赤峰市召开了全国防沙治沙工程建设工作会议。进一步落实2000年以前的防沙治沙工程计划,国务委员陈俊生提出,要把建设沙漠绿洲,作为沙漠化地区经济发展的基础产业。

  敖汉旗在长期的以植树造林为核心的防治荒漠化活动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摸索出一条适合干旱半干旱地区治理荒漠化的路子。

  经验之一:形成一套完整的领导机制。

  自70年代末进入大规模植树造林起,敖汉旗把加强领导作为振兴敖汉林业的一项关键工作来抓。旗绿化委员会是植树造林的统筹机构和领导组织。绿委会把春、夏、秋三季会战作为雷打不动的制度长期坚持下来,用劳动积累工组织农牧民植树造林。推广联村联乡大会战,克难攻坚,扩大战果,加快进度。以地方法规的形式把生态建设作为专项战略任务固定下来。领导调整了,制订的规划没有变;班子换届了,实施的规划没间断。自80年代初以来,敖汉旗委换了五任书记,政府换了五任旗长,植树造林不仅从未断代,而且形成了一任更比一任造得多、造得好的势头。

  经验之二:形成一套成熟的造林技术。

  在长期植树造林实践中,敖汉人逐渐摸索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植树造林技术,这就是传遍“三北”地区的抗旱造林系列技术。

  以JK45~50型开沟大犁为标志,包括造林整地,林种树种最佳配置等一系列抗旱造林先进技术先后获得赤峰市科技进步一等奖,自治区科技进步三等奖,“敖汉旗科技造500万亩”的新闻专题上了中央电视台。造林土专家马海超、张国忱、王铎的名字同他们发明的大犁杖一样,遐迩闻名。

  经验之三:形成了一种宝贵的创业精神。

  穷则思变,变则苦干。敖汉的自然环境差,必须奋起改变这种状态。要改变,必须干。苦干实干持之以恒地干,干出了敖汉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优良品格——六道岭精神。王家营子乡六道岭村党支部、村委会“为求九百乡亲之生计,率三百劳力,不因人热,治山不止”,“八年苦战,山河易容,掘土石70万立方,综治流域1.6万亩,形成今日植被繁茂之生态经济沟,如今,水不下山,土不出川,尤利于下游农牧之永续发展”。从而形成了“不等不靠,山硬石硬也敢碰;干就干好,不让子孙骂祖宗;不骄不躁,老牛拉车一股劲;行动一致,心中装着六道岭”的精神。这种精神,是建筑在敖汉人心中的一道绿色长城。

  经验之四:形成了一种良好的社会氛围。

  在敖汉,造林是英雄,不造林是狗熊。人们崇敬造林英雄,人们把崇敬落实到行动上。栽下一棵树,就是埋下一颗信念的种子,老党员带领孙子上山栽理想树,新婚夫妇栽爱情树,墓地栽纪念树。团组织有“五四”青年林,妇联组织营造“三八”林,武装组织有民兵号工程,形成了全社会的气候。林草建设列入各级领导班子工作岗位责任制,实行目标化管理。有意识地形成一种用人导向,植树造林成为一项不是一票否决的一票否决。党政一把手亲自抓,分管领导具体抓,几大班子共同抓,县处级领导兴办绿化点,重点项目专项推进。旗干部包乡镇,乡镇干部包村组,专业干部包技术,旗直各行政事业单位,在造林季节一律为绿化开绿灯,有车出车,有钱出钱,有油出油,有人出人。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1994年,全市治沙造林现场会在敖汉召开。会上,市委、市政府表彰奖励了敖汉旗8个先进集体,重奖了7名先进个人,并为造林功臣李儒立了碑。李儒之碑高矗于烈士陵园,李儒的骨灰同战争时代的烈士长眠在一起。

  不仅如此,在中共敖汉旗委命名的35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中,就有黄羊洼、六道岭、大黑山、碾盘沟、莲花山、黄花甸子、大青山、杏仁饮料厂等8处与植树造林有关的基地。宝国吐乡党委把马鞍山小流域综合治理精品工程列为乡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克力代乡则把他们的马鞍山建成全旗第一个乡级自然生态保护区。

  在敖汉山野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造林光荣,毁林可耻”“宁可一日不吃饭,不可一日不防火”的永久性标语。

  造林、护林,已经成为敖汉人民的自觉行动。

  国家”三北”林业建设局局长李建树高度赞扬敖汉:“你们这个点,除了你们,全国没有,世界上也没有,你们给全国树立了一个大样板。”

 

  敖汉何所名

  塞外绿旋风

  敖汉何所幸

  壮哉绿长城

  至此,使敖汉地区干部群众高度自觉,几十年如一日坚持造林的谜底水落石出。那就是生存所逼,效益巨大。

  半个世纪的马拉松,20年的冲刺,敖汉的山变了,水变了,人也变了。敖汉人曾经吃过破坏生态的苦头,如今已从辛勤的劳作中尝到了植树造林的甜头,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在中国北方筑起了一道伟大的绿色长城!

 

  注:照头,地方土语,灯塔或者路标的意思,在高木杆的顶部固定一个柳条编织的笆斗,里面装上杂草,立在沙丘高处,以醒目的方式指引牧人野外辨别方向。 

发布时间:2025年4月29日 15:57